江柘记不大清发生过什么了。一切似乎已经迟了:她们甚至还来不及用魔杖,珞瑜就被更多的魔杖贯穿,最终变成了一滩不可名状的姜饼与水果软糖的混合物。然后,包括自己在内的还活着的人便被推到了戏台上,悬吊在了半空中。
“墨索外尼好!墨索外尼就是好!就是好!”有序的乐曲变成纯粹的嘶吼与喊叫。一切全完了。不知是谁召唤的魔杖抵在她们的头上,似乎预示着她们抵抗的下场。
也许那不是一种可能性,而是必然发生的未来呢?
“主角来了!主角来了!我们的主角来了!”从空气中爆发出一阵欢呼声。登时,从幕后走出一个背后披着红色披风的黑衣小伙来。他将披风一甩,朝众人朗声宣告:“现在,我,受神拣选的真正主角,墨索外尼的伟大助手穆拉德,宣布取消你们的主角地位。”
他以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你们愚蠢、邪恶,四处破坏秩序,妄图抵抗你们伟大的墨索外尼。”随后,他绕着被吊着的三人来回走动,接受来自空气中的喝彩。
“你为什么……为什么要……”芬叶还没说完就又哭了起来。她除了哭泣以外似乎没有其他的应对策略;当然,江柘除了沉默以外也没有其他办法。他会怎么做呢?用一种异常残忍的手段把她们慢慢折磨死,还是“来个痛快”?
“哦,你想问为什么我要杀掉你们那个红毛的同伙?”穆拉德狞笑着走到芬叶身边,狠狠地掐住她的大腿,“对主角来讲,杀掉几个坏人不是很正常的吗?”
然而芬叶还能挤出几个字来。“珞瑜姐姐……明明不是坏人……”她甚至没有发出惨叫声;这让穆拉德露出不悦的表情,所幸他不大急躁;这样就暂时避免了芬叶的丧生。
“小姑娘。试图挣脱后宫的人,怎么可能是好人呢?”穆拉德压低声音,阴沉地说。这种语调让江柘想起晚栗;可晚栗至少不会这样。
海娜这时插了一句:“您知道的真多。”她看上去一点也不害怕。
“主角是全知全能的,小姑娘。”穆拉德回应道。他仍旧端详着芬叶,好像在品鉴什么稀世珍品。但是他的手部动作又让人非常明确地意识到他仅仅是把对方当成一件可以随意摧残的道具,就因为她特别符合自己的审美观。
“好了,按照剧本来,你们应该乖乖给我折磨调教玩弄,最后成为我最忠心不二的后宫成员。”穆拉德说着,暂时放弃了芬叶,又开始来回踱步。
看上去他并没有听见海娜说出的“您休想”。江柘发现海娜的背后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了一条灰色的、扭曲的“手臂”,稳稳地把原本用来威胁三人生命的魔杖握在那枯干的“手”中,对着正在滔滔不绝地发表“主角宣言”的穆拉德乱晃。看样子穆拉德完全没有注意这个。
“对了,从今以后你们的书也不能叫那个破名字了。”穆拉德甚至转过身去,背对着她们,仰天宣告道:“从今以后,这本书就改名叫做《奉作者命令来到世间的真正主角穆拉德,被几个女孩无理夺去主角地位,经过千辛万苦终于取回地位还附送了三位爱妻的故事》——”
然后,他一边说着“简称就叫《奉被经》好了”一边转过身子,正好看见那条“手臂”握着三柄魔杖,齐刷刷地朝自己的脸刺去。
江柘看见穆拉德的头脱离身体,飞了起来。这其实是本该作用在她们身上的效果;但是如今却落到了穆拉德头上。海娜将那条额外生成的“手臂”左右挥舞,让自己和其他两位魔法少女都能摆脱束缚落地。“这是什么?”江柘看着那一条张牙舞爪地晃动着的灰色物体,在得救的欣喜之余不免感到一丝恐惧。
“算是莱伊拉大人给的额外部件吧。”海娜说着,那条“手臂”自觉地缩回了体内。
但是,那些喝彩声、欢呼声却仍未停止。
“看来,应该叫做《奉作者命令来到托盘世界的真正主角和墨索外尼的忠实仆从穆拉德被几个女孩无理夺去主角地位经过千辛万苦终于取回地位竟然还附送了数不尽的爱妻》——简称《奉》才对。”穆拉德阴沉的声音从他那脱离身躯的头颅中传出——那头颅,竟然又自己飞了回来;自然地接在了身体上。
随后,上百柄约有几人高的魔杖破地而出,将三名幸存者困在由这些魔杖组成的栅栏间。海娜伸出手去,单手便折断了其中一柄;但随即又有两柄钻了出来,让她猛地缩回了手。
“违抗主角是没有用的,小姑娘们。”穆拉德洋洋得意地站起身,再次甩起了他的披风。“别担心,我只是暂时强势一点;不过你们如果肯乖乖听话,我就——”他把手伸进监狱,托起了江柘的脸,说道,“我就会变成一个温柔可亲的男主角的。”他讲最后一句话时,眼神的确温柔如脱碳甲醛,但显然不会让江柘的惊慌有所好转。
到底该怎么办?说到底,“想象”这种一点都不靠谱的办法,真的顶用吗……?在百般慌乱之下,江柘自然更没有办法集中精力。
所幸,她还有时间。穆拉德显然对如何重新安排三位魔法少女的人设更感兴趣。
他首先指着江柘,神情庄重地说道:“你,应该扮演一个叛逆出逃的女子高中生,在逃亡的路上遇到了自己的真命天子——穆拉德。你应该表面坚强内心脆弱,时不时扑进你真命天子的怀里寻求安慰。”
真是可怕的角色扮演游戏!江柘现在什么也做不到,甚至什么也想不到;而海娜只能牵着芬叶的手而已,不能再像往常那样给她安慰了。
“你,应该扮演一个出身贵胄却被驱逐出境的可怜女孩。但你并未绝望,在不断的战斗中锻炼了刚强的性格。你平时看上去总是一副扑克脸,不与人亲近;但是你的内心却炽热地渴望爱情,最终被你的真命天子穆拉德融化了心灵的坚冰。”这话是对海娜说的。海娜眯起眼睛,鄙视地看他。
“你,应该扮演一个被卖到训练营里长期被折磨被虐待的可怜女孩,然后被墨索外尼忠实的助手以及你命中注定的夫君穆拉德亲手救了出来。你在他白天亲自教学晚上进行鱼水之欢的高级待遇下逐渐敞开心扉,愿意为你的夫君做任何事。”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充满暧昧,恨不得立刻冲进魔杖栅栏,把芬叶掳走并且享用一番。当然,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海娜的眼里几乎要喷出利箭来;芬叶本人却畏缩着。她低下头去,嘴里发出含混不清的声音;好像就要接受这个设定了。
“怎么样?这就是你们的新人设了。”穆拉德说,“你们如果不喜欢,那恐怕我就有义务把你们关在这儿,直到你们真心诚意地接纳我的新人设位置。”末了,他又恶狠狠地补充一句,“不是我要适应你们,是你们要来适应我!”
这时,无数佩戴墨索外尼画像的男女老少从街道上涌出,把这个魔杖组成的囚牢以及穆拉德本人簇拥起来。“接受吧,接受吧,接受吧……”他们念念有词,绕着这个囚牢转圈,但面部始终朝向穆拉德——以及三位魔法少女。
没有时间哀悼。没有时间做任何事。如果回去过平凡而枯干的生活,反而会更从容一点吧?江柘不住地想道;此时,芬叶仓皇不安地四处张望,看着那些人整齐划一地口令,双膝便发软了。海娜差一些随她跪坐下去。
“对了,你们以前的一切百合关系,必须全部取消。”穆拉德不知何时手中多了一个扩音器。“你们必须要为了争夺你们的真命天子而奋斗,因为三人都可以分享到他的爱而互相羡慕乃至嫉妒!”他这斩钉截铁的命令吓得芬叶六神无主;她无助地望向海娜,又试图在穆拉德面前展现自己的不屈——嘴唇颤抖,想要说出“我投降了”但又坚决不说出口。
“想象”,到底要“想象”个什么呀!“一柄能够把眼前的牢笼以及穆拉德本人以及看客们全部消灭的魔杖”?只是集中注意力,想象这个长句子代表的内容,就可以了吗?江柘想道,就在珞瑜还在的时候,这种方法似乎起了作用。不过当时自己想了什么,也记不清楚了。
可是这也许是最后的机会了……!江柘不敢再迟疑,闭上眼睛,在心里复述起那个长句来。
似乎的确有点用。不知道这样过了多久(这方面穆拉德和其他看客们似乎都有着无穷尽的耐心),她确实可以感到手中有点东西。不过,为什么自己这么困……?
“小柘?”海娜直到江柘倒在自己身上的前一秒钟才反应过来。她被这一突然的力量撞倒在地。在支起身子重新站起来之后,海娜看见了滚落在地的半截魔杖;以及用嘲笑的眼神看着她们的穆拉德。
“看来我的美人们身体素质不大好嘛。不过不用担心,你们会待在我舒适的豪宅里,不用战斗的。”穆拉德舔了舔嘴唇,试图让自己显得更温和一些。
直到他也不小心发现了那半截魔杖。“这是什么呀,我的小美人?”海娜可以听到他话中的威胁意味。他举手示意,让大家停止说“接受吧”。
不过,海娜仍旧从容地捡起了魔杖,仔细端详了一番,说道:“哦,这是一柄召唤失败的魔杖。它本要‘作为给穆拉德大人的见面礼,在结婚式上放出全托盘世界所见的最美丽的烟火,并且让您在新婚之夜持续雄壮——能够排出数目惊人的配子,让您名下的所有女孩都尖叫颤抖’——不过,召唤它的人体力不支,昏倒在地。”她还是成功克制住了情感:一种恨不得把穆拉德的脑袋摁在街道上反复摩擦的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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